汤家禄有这样的理念，江尚军倒也并不觉得多奇怪。其实也不仅仅是他，估计在厂里做得久的员工心里多少都有点数。

否则，牛大发也不会把这事闷在心里不吭声了。

只是刚才老汤能把这话直白地对着他说出来，确实还是挺让江尚军惊讶的。毕竟有些事，暗下里可以悄悄做，台面上却是确实不宜公开说出来的。

不公平的潜规则放上台面，要么就是打算从此让它彻底瓦解，要么就是爆光它的人有绝对的权力，可以强势压制这种不公平继续存在下去。

汤家禄显然是属于后者。至少在这个厂里，他就是这个掌握绝对权力的人。

江尚军叫来李辉，看着他一副松散的样子。

“还不痛快呢？”

李辉一脸无所谓道：“没什么痛不痛快的，就那样吧。”

江尚军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让汤总也很不痛快啊！”

李辉看着江尚军。“我？我怎么让他不痛快了？”

江尚军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汤总自己说了，你给他吃了个闭门羹。有没有这回事？”

李辉听了，一下子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本来就跟他没什么话说，我干好自己的活，干嘛一定要主动和他说话？”

江尚军也不说教，笑了笑，直白道：“你不理他可以啊，但是你的奖金还要不要呢？”

提到奖金，李辉脸上又冷了下来。

江尚军也严肃了些。“好了，那我就跟你说说正事吧。”

李辉也正了正身子，朝江尚军看了看。

“我也不跟你绕圈子，领导认为你的工资已经够高的了。”江尚军看着李辉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辉听得有些突然。两眼直盯江尚军问：“呃……什么意思？”

“嗯……”江尚军被李辉盯得有些不自在。“你呢不要这种眼神看我。这个不是我的意思，这都是汤总的原话。”

江尚军又说：“你的工资在所有班长当中是不是最高的？”

李辉点点头。

“奖金是不是也是最高的？”

李辉又点点头。

“那你对现在这个收入水平满不满意？”江尚军又问。

“满意是满意的，但是……”李辉点头又摇头道：“但是，这也不能因为我的计件工资高，奖金就要扣掉吧……”

江尚军摆摆手，打断了李辉。

“李辉，我觉得呢，你这么年轻，大学刚毕业，工资嘛，当然很重要。但是，也不是全部。”江尚军看向李辉。“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李辉抬起头。“道理我都懂，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上个月所有人的奖金都加了，我的却还要降下来？”

江尚军听了摇摇头。“奖金的事，汤总有汤总的难处。这个我觉得也不用再讨论下去了。”

李辉还是坚持说：“我可以接受奖金少几百块钱的事，但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扣我一个人的奖金？”李辉不服气道。

江尚军也有点烦燥。“那我就直说吧！”他看着李辉。“汤总说了，因为你的工资如果再高上去，车间主任的工资就没法发了！你明白了吗？”

李辉怔怔地看着江尚军，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忽然低下头。“我明白了……”

江尚军追问道：“你又明白什么了？”

李辉嘴巴动了动。“我就是个小班长，自己想太多了吧……”

江尚军听了，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说：“小班长怎么了？我也做过小班长啊。”

李辉突然抬起头，看着江尚军。脸上一副怀疑的表情。

江尚军又笑了笑。“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据说……汤总刚进来，也就是个厂长助理。”

李辉又是一阵惊讶。

“想明白没有？”江尚军问。

李辉呆呆地看着江尚军。“……”

“呵呵！你呢，毕竟是个大学生，不要就看着车间那几个老油条。毕竟你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江尚军说。

李辉眨了眨眼睛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江尚军笑了笑，“有汤总一直盯着你，你自己还没点数吗？”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再想想吧。”江尚军动了动桌上的鼠标，激活了电脑。“验厂的东西还是要抓紧弄好给我。”

李辉也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说完转身要走。

临走，江尚军又特别叮嘱了句。“你啊，想加奖金，就再上个台阶。明不明白？”

“明白了，想要钱先爬楼！呵呵……”李辉笑笑，出了办公室。

……

刚到楼下，就看到有辆商务车停在中心道上。

李辉以为又有客户参观，但是又不像。老远就看到黑炭头和老周两人站在那说话。

李辉好奇，也靠了过去。

“听说这两个是总公司那边招过来的人啊。”黑炭头说。

老周又说：“难怪林总自己开车带过来的呢。”

李辉凑上去问：“招的什么人啊？是我们厂里的吗？”

黑炭头看了看李辉，说：“年薪10万，给老汤做副手。”

李辉不相信道：“我刚从楼上下来，我怎么不知道？”

老周说，“这是副总级别的人，都是林总直接面试的人，就不需要楼上知道。”

李辉摇摇头。“唉！管他呢，反正我还是干好自己的活。”

黑炭头上来给了李辉背上一巴掌，“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别再给我找麻烦！知不知道？”

李辉一惊，回过头来。“我？我怎么了？”

“还怎么了？”黑炭头说。“老老实实干你的活，汤总你也敢惹？”

李辉苦笑了笑。“唉！就为这事，江经理已经找我聊了一下午了。”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老周也笑了笑。“算了吧，你这就是不关心下属。你看看人家江经理。你除了知道压产量，还有什么能想到的？”

黑炭头直接拉上老周。“走吧走吧，先回办公室，一会让老汤抓个正着，又没好果子吃。”

……

黑炭头和老周走后，李辉也回到自己线上。刚才跟江尚军聊了聊，他也算是解开了心结。确实就是这样，就像上个月一样。

黑炭头知道自己一个车间主任工资还没他一个班长高，心里马上就不高兴了。虽然说也还没真正给他这个小班长穿过小鞋，但是态度上确实还是有些变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