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月亮高悬，银光洒地，放眼看去，恍若天堂。

在一处天桥上，李前程背着背包、穿着一件大风衣，贼眉鼠眼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只要是单独的男青年走过，他便会冲上去，堵住男青年的去路，撑开衣衫，亮出挂在衣衫内侧的一张张的圆光盘，猥琐道：“哥们，啥都有，日本的，欧美的，台湾的......你别走啊，看看啊.....便宜啊，五块一张，二十元五张......”

大多数人都会推开他，或绕开他离去；也有少部分人的眼睛开始闪光，双手撑腮，一副欣赏或犹豫的模样，这时，李前程便会合上衣衫，揽住对方的肩头，嘿嘿呵呵道：“走，哥们儿，这儿人多，往前走走。”下了天桥，在天桥下的桥洞里，他打开背包，翻出了一沓光盘，“自己选，选中意的！”

命运总是在轮回中重现，二十多年前，他的亲爹李成才便是靠小人书和有色杂质起家的。关于这一点，他是不知道的。二十年后，兜兜转转，他重新走上了他爹的老路，只不过，介于时代和背景的不同，他是不可能像他爹一样把邪门歪道的职业发展成一个“龙靠山小分队”一般的组织的。

但是，他想钱想疯了，他想出人头地想疯了，他想要一个辉煌的前程想疯了，所以，他只能赚快钱，做“捞偏门”的行当。不过，这个行当的确来钱快，一晚上能赚个七八十，一个月两千保底，这绝对是一个耀眼的收入。

对此，刘小菲是嗤之以鼻的，尽管李成才一再勾搭她一起发财，但是，她坚决不苟同。

酒吧没人要，歌厅太肮脏，就像酒吧老板成哥说道，没个大背景，没个大后台，是混不出头的。看着许多小姐妹们“失身下海”，她也在犹豫了，前进无望，后退深渊，除了咒骂这个世道变态外，她只能唉声叹气了。但是，蛰伏是暂时的，自己需要养精蓄锐，寻一个大机会来实现质的飞跃。

几天前，她寻了一个卖手机的工作，把头发捋顺了，把耳钉摘了，穿上了灰色的小西服，蹬上了高跟鞋，一改小太妹的风格，变成了一个文雅的女子。白白的脸蛋，薄薄的嘴唇，微微躬身，冲着客人微微一笑，便给客人送去了春风一般的温暖。

但是，有一种东西是刻在骨子里面的，即使希望遮掩，那也是遮掩不住的，那就是习性。

别的销售人员卖手机，都是彬彬有礼的问道：“先生/女生，请问，想买一款什么样的手机？我来给你做个推荐吧！”

而刘小菲却是这样，把身子一探，脸上一笑，脑袋一点，仿佛和客户是亲哥热弟一般，招呼道：“哥，有啥需求，妹满足你，手机都不贵，高抬贵手嘛......”这口吻就像在歌厅里劝大哥们喝酒一样，听着是很热情，落在心里是假惺惺。

本想着捞一桶金呢，可是，看着别人一台出货十几台，而自己却没业绩，她便害怕老板找她谈话了，一旦被开除了，连底薪也拿不到手，所以，她总是惶惶终日。

她的模样算不上惊艳，但也绝对称得上漂亮，加上性格开朗，店里的几个小青年便总往她身边凑，甚至还想发生一段爱情。

要说文化程度，刘小菲是差了一些；若论社会阅历，年纪不大的她也称得上是一本百科全书。歌厅是社会的大炼炉，三六九等的人都在里面泡着，刘小菲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和她经见过那些老大们相比，这些小年轻就是“小白兔”，根本提不起她的兴致。

再说了，自己是有远大抱负的人，这些小年轻，第一看不到他们的前途，第二他们的兜里比自己还干净呢，有必要浪费自己的感情和时间吗？

刘小菲总在叹息：

我的未来呢，我的明星梦呢......

......

集团会议召开后的第五天，在丁楠的介绍下，长生集团来了三拨人，这三拨人都是小轿车从省城火车站或飞机场接来的。

第一拨人是一个三人小组，领队的是一个在后脑门上留着一个小辫儿的光头，在会议室里，两个跟班一个做笔记，一个给他扇扇子，他则把腿架在了会议桌的边沿上，一口京腔，侃侃而谈，中央电视台在他家门口，京城电视台的台长是他的发小，人民日报的擦边广告是他代理的......

第二波人是一个五人小组，笔记本打开，投影仪一放，主讲人便对长生集团的电风扇和电机的营销展示方案，徐长生看了，心头一亮，不仅这个团队不仅设计了全新的产品包装，提出了全新的宣传口号，而且对各个营销渠道能带来的效果做了保守性估测，前景还不错。

可是，幻灯片的最后一页让徐长生傻眼了：

A套餐，三年期，每年费用八千万；

B套餐，三年期，每年费用五千万；

......

回到办公室，徐长生失落了，或许，丁玲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的想法是招聘一个品牌建设和管理的人才，而丁玲却让丁楠寻了一些品牌包装公司或广告公司。他想要的是针对集团科技产品从灵魂到体质的来一次彻底的脱胎换骨，内外皆强，在扩大品牌知名度的前提下，甚至演变为一种企业文化，而不是一味的、单纯的打广告。

是的，打广告肯定有效果，但是，若内在实力跟不上的话，迟早会穿帮或失败。他想给集团动一个手术，这个手术可以使得各个公司泛发二次生机，而不是继续吃老本。

他坐在靠椅里，静静地等待着第三波人的到来，尽管内心失望，可是，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不能怠慢啊，何况，听听不同人的方案，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学习和进步。

时钟敲了五下，新任秘书弓小川推开了门，轻声道：“徐董事长，客人来了！”

徐长生站了起来，说道：“走，去会议室！”

弓小川说道：“他就一个人，要不，就在您的办公室吧！”

徐长生哦了一声，会议室太大，坐两个人是不是显得生远了，于是回应道：“行！”

弓小川微微侧身，一位三十多岁、戴眼镜、个子不高、身材瘦瘦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是古铜色的，眼睛里闪着光，笑容乍起，给徐长生传递了一种莫名的亲和力，朗声道：“徐董事长，您好！”

徐长生指指沙发，示意他坐下，说道：“欢迎！”

弓小川倒了两杯茶水，退出去了。

男子从挎包里取出了一份简历，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徐长生，说道：“徐董事长，这是我的简历，您过目！”

徐长生靠进了沙发里，接过简历，开始翻动，问道：“你叫孙为？”

“嗯！”

“家是省城的？”

“嗯！”

“英国留学？”

“四年！”

“工商管理专业？”

“硕士毕业。”

“深圳工作，日本长穹公社？”

“嗯，产品是半导体。”

“半导体？”

“说具体点是收音机！”

“什么牌子？”

“出口产品叫GP，是GOOD PARTNER，好伙伴的意思。在国内叫心连心，寓意是通过收音机把人们的心连接起来！”

“你负责营销？”

“嗯，从基层开始，最后做到了总监！”

“年轻有为啊！”

“不敢当！”

.....

“企业最重要的是什么？”

“文化！”

“企业文化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创新！”

“你所说的创新指什么？”

“技术和营销必须与时俱进，或引领潮流。”

.....

“打广告行吗？”

“行，但是，只是营销的一部分。”

“那营销的另一部分是什么？”

“品质的优越、产品的定位、科技的亮点以及目标客户的界定等。”

“大学问啊？”

“是一个系统的工程。”

......

“深圳很好，为什么回来？”

“恋家，父母都老了！”

“单身？”

“离异！”

“孩子呢？”

“没有！”

......